对于在学考古的青年学生而言,成为一名成功的考古学家当然是梦想之一。我不是成功的考古学家,但这不妨碍我知道哪些人可以称得上是成功的考古学家。许多年前,宾福德博士也曾有过归纳,但他用的是嘲讽的语气。我在这里持正面与积极的态度,因为你如果喜欢挑剔的话,那么就是在天堂里,你还是能找到缺点的。我对成功的态度相对宽容,也许可以用“出色”来理解。不过我对他们出色的方面仅限于考古学领域,而非仅仅根据“名头”——这在中国也许是必不可少的。
把前不久来中心讲学的哈佛大学Ofer Bar-Yosef教授称为一名成功的考古学家,我想不会有很多人反对的。他的著述非常丰富,仅论文就有三百余。在现代人行为起源、农业起源等研究领域颇有声望。他可以代表这么一类考古学家,他们曾经做过不少重要的考古发掘工作,后来虽然不直接主持发掘了,但依旧会参与其中,至少要去考察遗址,观摩材料。实在看不到的,也要看发表的文章。总之,他们对材料的占有极为充分,所以总有无数的东西可以写。
要成为这样的考古学家自然需要经常在外面跑,那天与Bar-Yosef教授聊天,谈及他近来的活动,他说了一大串活动,从美国到以色列到墨西哥到中国等等,整个一个空中飞人。对于一位74岁的老人来说,不是有非常的嗜好与吃苦精神,是绝对受不了的,显然,他乐在其中。在外面跑,自然要与各种人打交道,所以这类考古学家往往人缘极好,很善于为人处世。我的博士导师之一Fred Wendorf教授也是这样的人,他早在1987年就成了美国科学院的院士(宾福德2000年才评上),八十年代就是美国考古协会的主席,后来又是美国职业考古学家协会的主席。他有一点像中国的儒者,与他交往感到非常平易,但又有原则,让人敬重。也许正因为如此,有位富翁把新墨西哥Taos遗址(很大规模的地产)捐给了SMU。
第二类成功的考古学家是以方法见长的,咱们学生熟悉的匹兹堡大学教授周南(Robert D. Drennan)博士就是其中的一位,他在考古统计方面很厉害。类似的考古学家有搞动物考古、植物考古、地质考古、分子考古等诸多专业方向的。这类考古学家不需要经常下野外,也不需要特别好的人缘,但需要一点特殊的学术背景,即在某个领域有特别好的基础,就像周南博士之于统计学。
还有一类考古学家比较另类,他们多以理论见长,如宾福德,霍德,Schiffer等等。要成为这样的考古学家,需要一点哲学头脑。哲学是反思的,所以他们都比较擅长于批评。然而,没有人喜欢被批评,于是这些人的人际关系相对一般,有时甚至很糟。
我所知成功的考古学家还有一种是在考古学的普及上下功夫的,如保罗·巴恩、Brain Fagan,他们都有极好的文笔,了解读者的心理。著述丰富,影响也很大。这样的考古学家多跟考古学史有点关系。他们不下野外,也不必在考古学方法上有所专长,他们需要的是文学天赋,需要历史的功底。
实际上,很少成功的考古学家是一条腿走路的,即便是搞考古普及的,Fagan教授年轻时也曾在非洲做田野工作。搞理论的如宾福德在动物考古、考古统计以及建立模型上也很强大,还能够自己写程序,还曾在阿拉斯加做过三年野外,为此他还学会了开飞机。搞动物考古的Lyman在理论与考古学史的研究上也不错。后过程考古学的领军人物霍德还曾就建立模型写过著作,而且主持沙特尔胡玉克遗址的发掘。当然,也很少考古学家能够在所有方面都很出色,一专多能已经不容易,全攻全守有点难以为继,搞不好会累死的。
成功的考古学家实际上远不止这么几个模式,以上只是我所知道的。组合的方式是无穷无尽的,每个人都可能有自己走向成功的途径。但是有一点是没有例外的,那就是扬长避短加上勤奋。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,不能做什么。宾福德没有选择以野外发掘为中心,因为理论方法研究已经足够费心了,另外参加讨论批评得罪了很多人,好长时间他都申请不到国家科学基金,以野外工作为中心是不现实的。